2017年5月28日 星期日

2017-05-28 梧桐寨生態遊

因緣際會 山城縱走




自去年十二月下旬,因緣際會下認識到山城的幾位領班後,我便不時參加他們的活動。他們的活動範疇頗廣泛,有爬山涉澗、攀岩探洞、划艇訓練,探遊遺址和清潔郊野等等的活動。唯少有舉辦生態遊,而這次可算是第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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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 馬錫成



這次的生態遊是由一位觀賞和研究香港野生植物多年的資深植物學者,馬錫成老師所帶領。都是因為山城的原故,馬老師才會現身於這次生態遊,所以先感謝山城促成這次活動。惟詳細原因不述於此,現在就讓我先介紹馬老師吧。

馬老師正職是位生物科中學教師,但他還擁有另一個身分,就是香港自然探索學會的委員。他曾於2009年至2015年期間,撰寫過三本有關香港物種的自然科學類書籍,分別是「香港有趣植物」(2009)、「香港有趣生物」(2011),及「香港有趣植物2」(2016),由香港自然探索學會所出版。

而他最為人熟識的,大概是於2015年與一位生物科大學教授所共同發表過的一篇期刊文章。該篇文章公布了首次在香港發現的一種全球獨有的新「水玉杯」物種 —「香港水玉杯」。當時有好幾間香港報館都有刊登此則新聞,和邀請馬老師做訪問,令他曾一時聲名大噪。

然而,我認識馬老師之名郤不是在報章上,也不是從山城那裡得知。而是有一次,我在公共圖書館裡偶爾拾趣,發現了他那本的骰的「香港有趣植物」而開始。隨手翻看當中數頁,廖廖數筆的內容已非常引人入勝,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馬老師的名字。

今年四月某天,我從山城領隊口中,又聽到了這個名字,本來沉澱了的記憶再次浮現腦際。當提到「水玉杯」時,這個記憶更加清晰過來。雖然當時我還未看「香港有趣生物2」,但「水玉杯」這種腐生植物,其實亦出現過在其另一著作「香港有趣生物」中。只是裡面所介紹的並不是「香港水玉杯」,而是其他「水玉杯」。而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三絲水玉杯」,因其外形獨特,顏色絢麗奪目和晶瑩剔透,讓我心醉,一見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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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是次生態遊的期望




得知馬老師會帶領這次生態遊,我感到十分興奮,因為不再是從書中看到他的名字,而是能真正與他接觸和交談。由於一直以來,我都是獨個兒觀賞花草樹木,摸著石塊過河般自我領略和思考,沒有特別與其他人分享或交換意見,所以這一趟有機會與大師會面,我特意問自己,究竟希望透過這次生態遊得到甚麼。

以往參加生態遊,我都只會帶著一個空腦袋去。不過,這次我在事前去了圖書館,再借「香港有趣植物」來溫故,又借了「香港有趣生物」來知新。希望在有所準備下,能更明白馬老師在生態遊時的解說。

不像以往,我這次並沒有抱著能滿載新知識而歸的期望。而是希望能從馬老師身上,學習到正確觀賞植物的心態和態度,以及了解到實地考察和觀賞實際上是如何進行,就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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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寨

梧桐寨是一個不難行的行山徑。過萬德苑之後,目下都是茂密山林,藤蔓翳日;耳內都是水流潺潺,蟲鳴唧唧,鳥叫嘰嘰,使這裡成為熱門的夏季行山之選。大多數行此徑的人都是慕其瀑布之名而來,以當中的井底瀑、中瀑、主瀑和散髮瀑,最遐邇聞名。

(別話) 不過此次,循著山城的帶領,我也首度到訪了玉女瀑。前往該處脩路幽蔽,道遠荒忽,因而人跡罕至,可算是隱世秘境。玉女瀑下,碧潭如鏡,汩汩流水,分瀉而下。在幽深蔽闇的密林之中,陽光只能透過瀑頂開揚之處走進來,令那處更見豁然開朗。小風吹水碧鱗開,玉女美態映潭內。這兒真是美不勝收,希望她能一直安處於這恬靜的幽谷之中,不會受到如鯽的遊人滋擾。



除了景色宜人外,梧桐寨因其優越的地理位置,所以擁有豐富的天然資源,包括充足的水源、肥沃的泥土、充沛的陽光。這些有利條件造就了一個高價值的生態環境,使許多植物和昆蟲都能茁壯地生長和進行繁洐。

我將會告訴大家是次生態遊的所見所聞,並會分 (1) 藤見(2) 樹見(3) 花見(4) 蟲見 四部分敍述。希望大家將來如到梧桐寨一遊,除了懂得欣賞其山林之美外,還能看多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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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次生態遊之藤見


說實話,我平時行山沒有留意藤本植物,因為覺得它們平平無奇。但此行之後,見識不少,發現原來藤類亦十分有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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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買麻藤 Gnetum Parvifolium


自進入山林範圍,馬老師便一直一言不發地走著走著,只見他總是抑天顧盼,不知在尋覓甚麼。突然去到一個位置,他猶疑止步,說要拍一些相片,原來他發現了一大幅藤簾掛在半空,於是著大家先行不用等他。當然,領隊不會讓他墮後,因為他是這次行山的靈魂人物,所以我們都跟隨其步伐,停了下來。


大伙兒見他專注拍攝,起初都是靜心等候,但見一些時間過後,老師仍入神地看著這片掛藤。於是,領隊按捺不住,好奇問他那是甚麼,為何令他如此著迷。

當老師說出此藤之名時,大家的反應都很有趣,第一時間問怎樣寫,哈哈。其實,這亦可以理解,因為不是太多人對藤本植物有認識,所以老師突如其來的一個拗口名稱,將我們嚇窒,亦不足為奇。


馬老師隨後補充,香港境內只有兩種買麻藤,一種是羅浮買麻藤 (G. luofuense),而另一種就這個小葉買麻藤。後者比前者較少見,難怪馬老師遇到它時,會駐足欣賞良久,才願離開。


買麻藤其實是甚麼呢﹖它原來是一種大形藤本植物,隸屬於買麻藤科買麻藤屬下,主要分布在亞洲的南部、非洲和南美洲等熱帶、亞熱帶地區。沒有花,所以是種裸子植物 ()。

對於這種植物,網上資料不太詳盡,唯有在馬老師所著的「香港有趣植物」中才能略知更多。他是這樣形容的︰

兩種買麻藤的外形十分相似,不過小葉買麻藤葉子較小,種子外皮較光滑,成熟時顏色較鮮艷。買麻藤的莖有明顯腫脹的節,葉片革質,橢圓形,對生,葉脈網狀。買麻藤是雌雄異株的植物,初夏時長出穗绒的球花,雄球花成熟時會長出很多白色的雄蕊;而雌球花則會呈現一圏圏小顆粒狀的肧珠,在受精後發育成葡萄般的種子。種子初時綠色,成熟後轉紅色或橙色。 聽說煮熟後的種子,其味道有如銀杏,故買麻藤又被稱作山白果。

因此,當日見到的買麻藤是雌株 (見上圖),將來如能受精便會變成一粒一粒橙紅色葡萄般大的種子。十分幸運地,我在是次行山後的兩天,在港島的紫羅蘭山徑見到羅浮買麻藤雄株的外貌 (見下圖)。能夠在幾天之內,親身見到兩種買麻藤,那份喜悅非筆墨所能形容。 


有說道,不能分享的喜悅,是種懲罰。但我郤從心而發的樂在其中,儘使這份欣喜非旁人能理解。不需倚靠別人欣賞的快樂,其實是挺難能可貴的。



註︰對於裸子植物的解說,在馬老師的「香港有趣植物」中亦有提到︰「裸子植物一如其名,種子是裸露的。它們沒有真正的花,用作繁殖的結構稱為「花球」;他們也沒有真正的果實,而只有「球果」。」


* 山橙 (Melodinus suaveolens)

山橙成熟時是鮮橙色的,其外表和大小都恰似我們食用的水果「橙」。但山橙對人類來說具有毒性,所以人們如誤食,輕則嘔吐,重則死亡。

那麼我們該如何分辨它們是好呢﹖其實亦不難,因為山橙是夾竹桃科木質藤本植物,而橙是芸香科柑橘屬喬木,所以當你見到一個橙狀果實從藤裡長出來,那就是山橙了。從另一個角度去想,在野外多不會是水果「橙」吧。

另外,很有趣的是,原來山橙的毒性對猴子起不了作用,因此,它不但對猴子無害,更是牠們很喜歡吃的果子之一。所以,山橙又叫「馬騮藤」和「猴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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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馬錢 (Strychnos cathayensis)

走著走著,馬老師停下腳步,我以為他欲小歇半刻,但原來又有新發現。他指著左邊一堆平平無奇的幼藤,說道︰「這就是華馬錢」。



聽到「馬錢」,便想起一對「馬錢」戀人(哈哈),同時也想到「馬錢子」。

馬錢子是香港四大毒草之一,是牛眼馬錢的果實。香港有三種馬錢屬植物,都是木質藤本植物。它們分別是牛眼馬錢 (狹花馬錢)、傘花馬錢(繖花馬錢) 和華馬錢。

根據hkcww.org 的網站所說,牛眼馬錢十分普遍,遍佈全港野郊,而傘花馬錢則集中在港島地區,最少見的要算是這一種華馬錢了。


為甚麼馬老師的眼睛,總是能瞄到這些少有的植物物種﹖這種功力,小女子真是望塵莫及呢﹗

究竟馬老師是如何分辨得出華馬錢呢﹖原來,就是憑著其藤枝上的一個個小雙鈎而辨別出來的﹗大概是,各樣物種都有其識別的標記,這個標記或許極之微細,但只要我們能掌握得到和牢牢記住那些特徵,假以時日,我們也能像馬老師一樣,成為植物達人吧。(笑)

另外,網絡資料 (hkwildlife,net ) 顯示,除此之外,還可以以它們的花冠裂片與花冠管長度來辨別︰
1. 傘花馬錢︰花冠裂片遠比花冠管長,而聚傘花序是排列成圓錐狀的。
2. 牛眼馬錢︰花冠裂片與花冠管同等或差不多長度。
3.     華馬錢︰花冠裂片遠比花冠管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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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老虎 (Kadsura coccinea)


過了井底瀑,正前往中瀑的途中,老師倏然有所發現似的,望了望地上的落紅 ‧ 花絮,又凝神片刻於距頭數十尺之上的樹冠層,然後很惋惜地自言自語說道︰「太高了,看不到。」大家都問老師︰「你在看甚麼呢﹖」老師回答︰「是黑老虎啊。」

原來白玉蘸紅染滿地的畫面是黑老虎的所為﹗那麼誰是黑老虎﹖


網上資料不多,但幸好還能查到學名和科屬,亦略知它是一種中藥材。

黑老虎是木蘭科南五味子屬的藤本植物 (亦是常綠攀援灌木),葉互生,長橢圓形至卵狀披針形。其果成熟時,表皮朱紅色,果肉像葡萄,外形和大小有幾分似露兜樹(假菠蘿)的果實,可食用,漿多和味甜。


它有別稱十餘個,例如「飯團藤」、「過山龍藤」、「血藤」、「紅火風藤」、「十八症」、「鐵骨風」等等。我相信,這是因為它是一種為民間廣泛使用的中藥材,所以不同地區的人都給它起個名稱所致。根據網絡資料,它以根、藤入藥,功效繁多,包括接骨、散瘀、消腫、解毒、行氣、止痛。所以主治跌打骨折、風濕骨痛、痛經、產後瘀血腹痛、疝氣痛等症狀。


莫論黑老虎有多強勁的醫藥功能,我郤為其艷紅如唇之花色所吸引,也為其含羞典雅的花姿而傾倒。究竟是誰為她取名為「黑老虎」﹖真的一點也不合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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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南星科雷公連屬植物 (Amydrium)


過了主瀑後,是一條滿佈大小石塊,和陡斜又潮濕的陟山路。在石隙之間,見到數十棵這樣子的小株藤本植物。

驟眼看,我以為是平時在城巿花圃中常見到草本植物「山半夏」。但這裡是郊野,難道這是不常見的半夏﹖(山半夏和半夏,在馬老師的「香港有趣植物2」都有介紹,如欲知詳細描述,可參閱該書)


但再仔細看,它們也不是半夏呢﹗因為半夏幼株葉形雖然也是呈心形,但其心形的葉基呈菱角,而葉身亦較修長,不似這種植物的心葉那樣沒有菱角,而葉面亦較寬闊。

(參考圖︰家樓下影到的山半夏/犂頭尖)

馬老師對它們略感興趣,停下來拍了數張照片,然後說︰「這大概是天南星雷公連屬的植物吧,即類似穿心藤的植物。」

其實半夏和山半夏都是天南星科植物,但是這兩種是犁頭尖屬多年生的草本植物;而南星雷公連屬的穿心藤則是攀援藤本植物。經馬老師一提,我再觀察這些小植株的莖部。果然,它們都是在碎石之中匍匐而生。見微知著,這種心思細密是鑑賞植物所不可或缺的。這方面的觀察能力,我要再多多訓練一下自己呢。


但這植物亦不是穿心藤,根據馬老師的「香港有趣植物2」中所描述,穿心藤的葉片長十多厘米,長卵形,基部心形,前端急尖。所以單憑葉形來說,兩者已經不像了,更不用論,它們的葉片兩側沒有長圓形或卵形的孔洞。


上網查雷公連屬植物的資料,原來全世界只有六種,分佈在印度至馬來西亞,中國有兩種就是穿心藤和雷公連。在香港,穿心藤的蹤跡在去年才給馬老師和友人在大嶼山首度發現。

有關它的特徵,有這樣的描述︰「葉片全緣,具穿孔或羽狀分裂;葉柄基部或幾全部鞘狀;佛焰苞卵形,反折;花兩性,無花被;雄蕊4 - 6,花絲短;雌蕊倒圓錐形;子房1室,胚珠2,倒生或橫生,著生於側膜胎座的中部以下;漿果近球形,頂部平截。」

所以,換言之,我們眼下這些藤本植物是否雷公連屬呢﹖還是言之尚早。但在鑑定物種的過程中,大概是要抱著膽大心細的心態 ——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才能成事吧。它是誰﹖便且看下回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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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槐 (Bowringia callicarpa)

在由主瀑到散髮瀑的一段路上,我看到許多朵小白花零星散落泥地上,於是便隨手拾起一小棵來細看。這個小小的動作竟然給馬老師留意到,然後他淡淡然拋下一句話︰「這是藤槐的落花啊」,便繼續前行去。馬老師似乎是個說話言簡意賅的人,一句起,兩句止,不會多說。這其實也不打緊,因為一個名字已夠我在網上搜尋其詳細資料了。

 

藤槐是蝶形花科藤槐屬木質藤本植物,葉互生,近革質,長卵形至長橢圓形,頂端漸尖,基部圓形,兩面無毛。花冠白色,旗瓣微凹,翼瓣鐮狀長圓形;總狀花序排成傘房狀。種子橢圓形,褐黑色。花期四至六月;果期七至十一月。

跟黑老虎一樣,有些網頁會說藤槐是攀援灌木。以我理解,木質藤本植物如無支撐能依附而蔓生的話,因其木性的質地,會在互疊而生下逐漸形成灌木狀,所以說它是攀援灌木,亦可理解。


網上還說,藤槐的葉和根具藥性,有清熱,涼血的功能,所以主治跌打損傷和外傷出血,鮮用或乾用均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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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次生態遊之樹見

花草樹藤之中,我最喜歡樹,尤其是大樹,所以當馬老師說到樹,我的雙眼便會發亮。這次我認識到從未聽過其名的樹,又加深了對某屬樹系的認知,十分有得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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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樫木 (Dysoxylum hongkongense)

萬綠林中雖無半點紅,但馬老師仍能一眼認出眼前這一棵大樹是與香港有關聯的,它是甚麼﹖它就是「香港樫木」了。以香港來名命的物種,不一定是香港獨有的。馬老師說,它是在香港的筆架山上首次被發現,故而名之。

馬老師形容它是一種與「福氏臭椿」(此名屬舊名,現時的名稱應是「常綠臭椿」) 相似的喬木,因為遠看「福氏臭椿」的樹冠恰似許多把張開的小傘子。參照下圖,可見這棵香港樫木的葉序亦是呈傘狀,所以這個比較合符實況。


不過,我在想,遠看似把把羅傘的喬木不止臭椿,麻楝亦然。如果只以此為鑑定特徵,似乎並不足夠。作為一個心思細密的植物鑑賞者,馬老師又怎會如此妄斷呢﹖他必然是有所依憑,只是不欲多言罷。

福氏臭椿與香港樫木雖然外形有點相像,但經我仔細比較它們在「中國植物誌」網上版的詳細描述後,發現它們的 (1) 科屬、(2) 高度、(3) 葉形、(4) 花序、(5) 花梗、(6) 花瓣 和 (7) 果實都迥然不同。

首先,(1) 臭椿屬苦木科,而樫木屬楝科;(2) 臭椿是小喬木,但高度可達10米,而樫木是大喬木,高達最少8米,最高可達25米,樹身較前者高;(3) 臭椿葉形長卵圓形,而樫木葉形長橢圓形,葉形較前者長;(4) 臭椿的圓錐花序頂生,長20-40厘米,但樫木的圓錐花序生於枝頂之葉腋,長12-25厘米,花序較前者短。(5) 臭椿花梗長1-2毫米,而樫木的長2-4毫米,較前者長;(6) 臭椿花瓣,微黃帶白色,長2-3毫米,而樫木的,白色,長5-6毫米,較前者大一點;(7) 最後是果,臭椿是翅果,而樫木是長橢圓形。


在最新出版的「香港觀賞樹木彙編2」中有這樣一句︰「一個有經驗的植物學家,往往能夠從遠處單憑樹形而辨認出一棵樹,其所依憑的,正是樹木品種獨特的形態與生長方式」。這正正說出馬老師鑑賞樹木和判斷的能力呢﹗

福氏臭椿雖然與香港樫木形似,但前者是少見又珍貴的巿區樹木,跟香港樫木的生長方式和環境截然不同。所以我相信,馬老師除了觀察到以上多於一個所羅列的特徵外,還有考慮到這個原由,才判斷到這是「香港樫木」。

自問學識淺薄,在陰翳的密林之中,一重一重交疊的椏枝和葉影下,我時常都分不清楚哪條樹枝是屬於哪棵樹或藤,更遑論能一眼認出眼前樹木是甚麼呢﹖初學的我往往只能先為樹木的各部分拍一些照片,然後事後再查核。所以,馬老師的功力實在非同小可,所謂台上十分鐘,台下十年功,令人十分欽羡。


話說回頭,其實香港樫木既然不是香港獨有,是甚麼吸引馬老師的注意力和使他駐足觀賞﹖原來他見到樹上有花蕾。他說,平時見到樫木時,只會在很遠的距離之外。即使是在樹底下,因它太高大,亦難以拍攝到樹頂眾花簇生的情況。難得這次能遇到一棵就在路邊山坡之上,長到的高度恰好是在人們的視線水平,所以感到高興,以及打算過一些時候,再回來為盛放的花朵留影。

我隨口一問︰「花特別美嗎﹖」他答︰「美不美其實很見仁見智。」聽後語塞,頓覺自己的問題很愚昧無知。對於一位植物學家來說,賞樹的焦點豈會放在花兒美與醜之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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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壯潤楠 (Machilus robusta )VS 信宜潤楠 (嘉道理楠) (Machilus wangchiana)


一路上,我們都見到滿地皆是這些黑褐色皮和微粉紅色肉的小果子,馬老師說這是「潤楠」之子。

「橍楠屬」是樟科下的一個屬名,根據中國植物誌所列,這屬下約有100 個品種,分佈在亞洲東南部和東部的熱帶和亞熱帶地區,而在中國約有68種及3種變種。可見這是一個龐大的樹系家庭﹗而根據hkcww.org所說,他們在香港見過當中的11種︰廣東潤楠,芳稿潤楠,絨毛潤楠,黃絨潤楠,粗壯潤楠,薄葉潤楠,信宜潤楠(嘉道理楠) ,紅楠,浙江潤楠,短序潤楠及華潤楠。

那麼究竟這一次我們見到的是哪種橍楠呢﹖請大家拭目而待吧。



走不遠路後,迷底終於解開﹗馬老師指著山坡上一棵大樹說道︰「就是這種樹,應該是粗壯潤楠吧。」原來把地上隙縫都填滿其果子的樹就是它﹗

再一次,大家對一個名稱感到相當疑惑。「粗壯」? 是怎樣寫。就是很粗的「粗」,很壯的「壯」嘛﹗小學已學會的詞語,怎麼不曉得寫呢﹖我想,馬老師的腦裡大概會出現這樣一個疑惑吧。(笑) 有時候,就是因為不熟悉,才會出現這種尷尬的場面。不過,從另一邊廂看事情,勇於發問是一個積極正面的求學態度,值得鼓勵。


馬老師形容這棵潤楠樹的果子外形像一粒粒甜美多汁的巨峰提子,令大家都不約而同向那邊看去,將視線放盡,希望能一睹郊野版巨峰提子的模樣。可惜,距離太遠,眼光沒有這種深度可及。幸好,我的相機視野能助大伙兒一把,拍到以下幾張較近圖,亦算安慰。


我對巨峰提子沒有大興趣,反而被其鮮紅色的果梗所吸引,撇除我十分喜歡紅色這個原因,如此鮮艷的果梗真的很突出,我當時想這是不是識別潤楠的一大明顯特徵呢﹖

潤楠家族之龐大,一時之間我實在無法比對所有品種的特徵,但隨意在中國植物誌(網絡版) 裡看了幾個品種的描述,都沒有提到果梗的顏色。及後,我再看「香港野外樹木圖鑑」中所介紹的幾種香港可見潤楠時,亦發現不是全部都有紅色果梗。所以,一言以蔽之,曰︰當時的假設是錯誤的。

雖然最終發現是錯的,但查察的過程中讓我多認識了幾個品種,同時讓我知道下次當再遇上紅色果梗的樹木時,其品種之可能性便能收窄至某幾種潤楠之內,而不是整個潤楠屬了。每件事都總有得著,不會有枉走的路。


暫時來說,我知道擁有紅色果梗的潤楠有四種︰粗壯潤楠、信宜潤楠、浙江潤楠和刨花潤楠。

對於眼前這棵樹,馬老師其實亦不肯定它是否粗壯潤楠,因為這一品種遠看其實與信宜潤楠 (別稱嘉道理楠)十分相似。老師說,它們的主要分別在於葉側脈的多寡,信宜的約有24-30對,而粗壯的較疏,只有約7-9對。可惜,在這幾張相片裡,都沒有一張能看清葉脈的數量。

不過,我後來讀過中國植物誌(網絡版)的描述後,發現另一特徵的分別,就是其葉柄的長度。信宜只有約2厘米的葉柄長度,而粗壯的有約2.5-5厘米。這個大發現,令我更肯定這棵樹是粗壯潤楠多於信宜潤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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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潤楠 (Machilus chekiangensis)


這是浙江潤楠,是我們在散髮瀑上游位置小休時,見到的一棵潤楠樹。

如果之前馬老師沒有介紹粗壯潤楠,我便不會知道這是另一種潤楠了,因為我是倚憑其黃裡透紅的果梗而作出估計的。覺得它的花序結構和果實形狀都有點像粗壯潤楠,只是椏枝和果梗都變成纖幼版,而果子則變成細小版本和綠色。


當下我立即向馬老師查詢,這是否也是潤楠。他望了望便說︰「是啊」。我沒有追問是甚麼
品種,一來見老師正在休息,及享受著當時流水作伴的清涼,和大自然環境的寧靜之中;二來,自覺能之後,查察得到它的種名。

其實之後在嘉道理裡也遇見過它,當時看到樹身的名牌上寫著「浙江潤楠」,不以為意。回家後查,才發現橍楠有如此這麼多的品種,現在回想,感到幸運﹗幸好當時重遇它,才讓我節省不少查核的時間呢。


儘然有了頭緒,我亦不敢掉以輕心,仍然細讀各植物網頁描述,怕粗心誤認。根據 hktree.com的描述,(1) 浙江潤楠跟 (2) 刨花潤楠兩者容易混淆,但可從其葉形來分辨︰(1) 浙江潤楠葉倒卵形,基部楔形,先端急尖;(2) 刨花潤楠則狹橢圓形或倒披針形,基部楔形,先端漸尖,尖頭稍鈍。

不過對於浙江潤楠葉形的描述,中國植物誌(網絡版)的說法郤迥然不同,基本上跟刨花潤楠無異,這令我感到十分迷惘,究竟我應該相信哪個說法才對呢﹖不過,我還是傾向相信這是浙江潤楠,因為「香港野外樹木圖鑑」一書中的「浙江潤楠」圖片,與hktree.com的和我的圖片吻合。基於多於一個資料來源的確認為原由,我暫時先記錄它是浙江潤楠,日後如發現謬誤,才作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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栲 (Castanopsis fargesii)

終於到了與馬老師分道揚鑣的時候,臨別秋波,馬老師告訴我們這棵樹叫「栲」,是話別的禮物嗎﹖一貫作風,老師話畢後沒有多作解釋。不過,有同行隊友覺得,它像馬鞍山大水坑富安花園的那棵百子千孫樹。聞之,令老師不禁發聲,說道︰「其實世間又何來會有自然而生的百子千孫樹呢﹖只是以前的人都相信風水學說,喜好吉祥兆頭,故會砍伐風水林內一些老樹樹幹,再施肥培植滋養,令砍伐位置多發數條椏枝,當枝葉慢慢生長,各自的樹幹越發粗壯,便會形成百子千孫之狀。簡單而言,就是人為而成。」


栲,原來是殼斗科錐屬喬木,高10-30米,樹皮淺縱裂,芽鱗。葉長橢圓或披針形,長7-15厘米,寬2-5厘米,頂部短尖或漸尖,基部寬楔形,全缘或頂部具淺裂齒。側脈11-15對,支脈不明顯。嫩葉红褐色,長葉黄棕色或淡棕黄色,葉柄長1-2厘米。雄花穗状或圓錐花序,單朵密生於花序軸上,雌花亦單朵散生於其中。殼斗圓球或寛卵形,連刺徑長25-30毫米。殼斗內藏堅果,堅果圓錐形或近圓球形,無毛。果臍在堅果底部。



對於殼斗科的植物,我只對黧蒴錐有認知,因為再上一次跟山城蹤走經釣魚翁去田下山時見過 (見下圖)。當時不知其名,後來查察後才知道。


嗯,天下之大,植物品種繁如星數,就以殼斗科錐屬下計,便已有64種,剛才提到的樟科潤楠屬亦有約100種。又且看這種黧蒴錐,雖然跟栲是同科同屬,但外貌形態明顯有別,所以有時要牢記一種物種,亦不一定能以歸納或類比的推理方式,將它們的特徵記著。


沒有捷徑可以快速地認識它們,唯一的方法就是每次見到,便逐一逐一地好好記住。這其實亦要靠點運氣呢,要知道世間之事,可遇不可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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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次生態遊之花見


雖說是花見,但以下也會提到一種特別的草本植物「飛瀑草」。而對於花見的介紹,除非是特別的,否則不會像以上的藤本植物和樹木般描述得那麼詳盡,因此篇記錄以以上兩類為重點,敬希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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巒大秋海棠 (Begonia randaiensis) VS 裂葉秋海棠 (Begonia palmata)

秋海棠科秋海棠屬的品種實在太多了,所以我只能說它擬似是巒大秋海棠,而不敢肯定。我主要倚靠它那非盾形七裂七脈的葉形,和其白中透粉紅的花色來判斷。如有錯誤,敬請指教。中國植物誌連結︰http://frps.eflora.cn/frps/Begonia%20randaiensis 

我曾懷疑過它是裂葉秋海棠,因為這品種也是裂片寬三角形至窄三角形,邊缘有微鋸齒,基部斜心形。更重要是,根據中國植物誌所說,它的生境亦包括香港在內。可是,當我看到植物誌又說,裂葉秋海棠的莖和葉柄均密被鏽褐色交織的绒毛時,我不能不放棄這個懷疑,因為這一點跟圖中的這種秋海棠不吻合。中國植物誌連結︰http://frps.eflora.cn/frps/Begonia%20palma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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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蘭 (Hoya carnosa)

雖然名字中有一個「蘭」字,它郤與蘭科植物並沒有關係。它是竹桃科蘿藦亞科球蘭屬的攀援植物,現在不只見於野外,還常見於園藝種植之中,想必與其雅緻的球形或半球形花序有關,而深得人們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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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瀑草 (Cladopus nymanii)

一聞此名,便覺得非同少可﹗它的名字真的很像一些武俠小說中虛構出來的藥草名稱,使人蠻有遐想。

話說,去到中瀑後,我們在那裡歇息片刻。馬老師放下背包於一角後,獨自走近瀑布下潭邊近石壁的一處坐下,不時凝視右上方那幅濕漉漉長滿苔蘚蕨類、水滴川流不息的嶙峋石壁,又或是仔細地探究旁邊可觸摸到的石上植物。領隊與我趨前,好奇他在尋覓甚麼﹖

馬老師少有露出一面詭異的臉目,故作神秘地問起領隊來︰「你有沒有聽過飛瀑草﹖」我們聽後,不禁對望,莞爾一笑,表示從未聽過,並且願聞其詳。老師續說︰「據聞,有一位日本植物學家多年前曾於香港一處飛瀑壁上見過這種植物。那次之後,便再沒有在香港發現它的記錄了。」所以這個謎一般的物種,便變成了傳說中的「飛瀑草」。

在網絡上找到一篇2016年刊登在一日本網站的期刊,裡面有這樣一小段,提到飛瀑草與香港的關係,這與馬老師所說的吻合︰

A species of Podostemaceae discovered in 1963 in Hong Kong was identified as Cladopus nymanii s.l. or C. austrosinensis. No additional specimens were subsequently collected. Consequently, the identification has remained uncertain and it was thought that the plants may have been extirpated in Hong Kong. 


回家後,我再到網上搜查資料,發現原來飛瀑草在中國植物誌亦有記載,還圖文並茂,並非當初所想的那樣神秘。圖片顯示,驟眼看這植物跟苔蘚之類的外觀幾近無異,但若以生物分類學來說,它們是兩種大相逕庭的物種。

根據維基百科所說,苔蘚植物非維管束植物的有肧植物。何謂「非維管束」呢﹖就是指植物裡缺少了運輸水分的維管束組織。但是,飛瀑草郤是有維管植物,而且還是被子植物。

被子植物即是會開花的植物。飛瀑草是川苔草科的水生草本植物,不但有花,而且花朵還會發育成橢圓狀蒴果,並以種子來繁殖。反觀苔蘚植物,它們儘管有組織器官和生殖系統,但沒有花、果和種子,都是經孢子來繁殖 (如有謬誤,敬請指正)。

換言之,在生物結構的層面來說,飛瀑草在其生長環境之中,是較為複雜和高等級的。這樣說來,飛瀑草豈不是隱世「高」人,將自己隱藏於飛瀑和湍急河流等的卧虎藏龍之地﹖﹗真有趣,難道這是引起馬老師對它有興趣的原因之一﹖

若想一睹其貌,可到中國植物誌看http://frps.eflora.cn/frps/Cladopus%20nyman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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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葉一枝花 (Paris polyphylla)

對於這種植物,我也不知如何說好,因為除了馬老師外,其他人都沒有看到。事源,上到主瀑後,老師指著瀑布左邊的一個高處說,那裡長著三株「七葉一枝花」,問我們能否看見。


可是,由於我們全部人都沒有見過七葉一枝花,而馬老師又說不出具體的特徵和位置來,更加上距離甚遠,以及這植物是全株綠色,正隱藏在云云眾草之中,所以沒有一個人能有慧根把它們識認出來。

說了這麼多,其實七葉一枝花是甚麼呢﹖它是不是真的七葉加上一枝花呢﹖原來,它是百合科重樓屬植物,它的葉片數目最少有七片,但不限於此,有時可達十片。

那麼其名中的「七葉」又是否指,它猶如樹葉般 狹卵狀倒披針形 的 綠色外輪花被呢﹖因為在一些圖片裡,也曾出現過七片的外輪花被,與狹條狀的內輪花被一起,均勻地圍著中間暗紫紅色的雌蕊和雄蕊,形成一朵如星狀的綠色花朵。

但當再多看幾張相後,郤發現外輪花被的數目亦不一定是七片,更多時候是四片至六片不等。那麼會不會是有七片花瓣呢﹖有趣的是,七葉一枝花是沒有花瓣的,只有花被﹗所以沒有這個可能性可言。

雖然沒有一部分能顯示出「七葉」的特徵,但「一枝花」的形容郤沒有半分假。在每一片掌狀複葉之中,只會有一枝花一獨秀地長出來,十分簡約高雅。

不過馬老師說,它最美艷的時候是在果實熟透後,爆發出多顆外種皮呈鮮紅色和漿汁多的種子時,驚艷程度十級震撼,令人一見難忘。

若想一睹其貌,可到中國植物誌看http://frps.eflora.cn/frps/Paris%20polyphy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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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四照花 (Dendrobenthamia hongkongensis)


我們沒有看到這種花,只是在休息的時候,馬老師有提到,說如我們續繼沿澗而上,山上會遇到到這種花。所以我特意記錄於此,好讓下次再去梧桐寨時會記得留意一下。

香港四照花是山茱萸科山茱萸屬的常綠植物。根據中國植物誌所說,它是多生長於濕潤的山谷密林之中和混交的樹林中。而維基百科則說,它因最先於1850年在香港發現,所以在1888年被命名為「香港」四照花。它亦曾一度被以為是香港獨有品種呢。

若想一睹其貌,可到中國植物誌看︰http://frps.eflora.cn/frps/Dendrobenthamia%20hongkongen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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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金娘 (Rhodomyrtus tomentosa)

四月至五月是桃金娘盛放的時候,所以萬山遍野都看到它們的蹤影。看到桃金娘的時候,馬老師已經與我們分別良久了,不過有同行山友問起它,所以亦不妨記錄一下。

桃金娘的別稱有不少,最為人熟悉的莫過於這兩個 ——「崗棯」或者「山棯」。當提到這個「棯」字,亦會令人想起與它外形差不多的灌木,例如毛棯(毛菍) (Melastoma sanguineum)、地棯(地菍) (Melastoma dodecandrum) 和野牡丹 (Melastoma candidum)。有些人會將它們混淆,因為它們都是灌木,花的顏色都有粉紅色,而花期時間又差不多(其實有分別)。不過,其實要分辨它們,並不困難。


它們屬不同科,崗棯是桃金娘科,其餘三種都是野牡丹科。地菍比其餘三種較易認出,因其莖匍匐上升而生,且逐節生根,所以往往只會在貼地的泥土上才能窺見其芳踪。另外,它的花朵一般比另外三種的小,花瓣全展時的直徑約3-4厘米,但其餘的都有5-6厘米的直徑。


至於其餘三種,我們可從其葉和果將它們分辨出來。

崗棯的葉沒有毛,側脈和網紋明顯;但野牡丹和毛菍葉兩面均有糙伏毛,基岀5-7脈,側脈不明顯;崗棯葉倒卵狀,毛菍葉披針狀,野牡丹葉卵形,後兩者葉端皆尖,基部皆圓,但崗棯葉頂端圓或鈍,基部寬楔形。


崗棯漿果卵狀壼形,表面光滑無毛,成熟時紫黑色,味甜;毛菍和野牡丹的果實都是球形杯狀,表面都密被毛 —— 毛菍的被有紅色長硬毛,而野牡丹的被鱗片狀糙伏毛。相對地,野牡丹和崗棯的果實較大,直徑約1.5-2厘米,而野牡丹的只有0.8-1.2厘米。野牡丹的果實是朔果,而毛菍的是含肉質的胎座,所以可食,但據聞並不味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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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次生態遊之蟲見

其實,除了蝴蝶之外,我對於昆蟲不甚感興趣,亦缺乏知識。所以蟲見這部分,除了蝴蝶之外,只貼圖和留蟲名。將來,如我對昆蟲或蜘蛛類有更多認識時,才回來補充資料,請見諒。

順帶一提,在過程中我們遇上了一種會不斷自轉和倒立的細小昆蟲,因為它的動作太快和身形太細小,所以我並沒有拍照,然而這郤是我今次唯一感到有興趣的蟲發現,不知道馬老師最終能否找出它的身份呢﹖萬眾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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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邊黃粉蝶 (Eurema hecabe) / 檗黃粉蝶 (Eurema blanda)


在這張相裡,你看到的是甚麼﹖是枯槁了的段段枝條﹖是脫了綠衣裳的片片黃葉﹖是乾癟得如茶楂的縷縷枯葉﹖還是其他呢﹖


原來這些黃葉是粉蝶的化身﹗而那些枯葉裡,有一部分更是牠們的蟲蛹呢。若不是見到蝴蝶從裡面爬出來,真的難以置信,因為它們形態和佈局實在幾可亂真﹗

這種事情,在這樣的環境下發生,實在太神奇了吧?﹗

因為在早上陽光普照的時間 (九至十時),成群蝴蝶在無遮無擋的環境下 (鄉村外圍路旁的枯樹上),破蛹而出,是殊不簡單的事。猶記得那一年,許多報喜斑粉蝶在九龍塘站附近的一棵樹上,亦是如此招搖過巿,一簇簇地破蛹而出,那個情景真令人嘖嘖稱奇。這宗矚目的本地生態新聞,更惹來大量巿民蜂擁而至,為其拍攝,留為紀念。


難道粉蝶都愛炫耀嗎﹖

可是,我們都知道,這種愛炫耀的性格必然會如「好奇害死貓」般代價很大,因為蝴蝶破蛹後,直至能拍翼高飛之間的時間,是最容易遭受天敵的攻擊。

剛破蛹的牠們猶如剛出世的嬰孩一樣,全身包括翅膀都是濕濕黏黏的,所以牠們爬出來之後,都要將自己掛在椏枝上好一會 (可由兩小時至半天不等,視乎當天濕度和空氣流動情況),待翅膀完全乾透後,才能展翅拍翼,嘗試飛翔。

在這段靜待的時候,如給天敵發現,牠們必然難逃一劫。所以,多數蝴蝶都會選擇在午夜零晨至晨曦前的黑夜時間裡破蛹。當第一度晨光初現後,牠們的翅膀便已準備好,展開牠們新一段的生命旅程。

(這一刻,我突然不自覺地哼起SUPPER MOMENT的《飛》

^飛~~ 會找到新的感覺    ^飛~~ 會找到新的觸覺      ^飛~~翔~~ 在夢的一方 展開雙臂探索 )


其實蝶蝶的心思,我還要花更長的時間才能摸透呢。

但上天如此安排,讓我們親目一群粉蝶破蛹而出的這一幕,實在是恩典﹗因為牠們飛行時總會顛簸不定,而且敏感度又高,即使是十分常見,一般人亦難以用手機能捕捉到牠們的動靜和神態。唯有這一次,讓我們能如此近距離地觀察到牠們,這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事呢﹗

要知道,這不是人生中必要能遇見的事情,需要一點幸運,更需要緣份的牽連。若果給一些對蝴蝶沒有興趣的人遇見,那就是有緣 ‧ 沒份 —— 只因彼此都沒有感觸與感動;如果我們不是走那段路上梧桐寨的話,那便是有份 ‧ 無緣了—— 只因在同一時空,我們與牠們只能在咫尺之間刷身而過。我會好好記住這一天,這一幕。可遇不可求。

(借用隊友拍的相片)

最後要說的是,牠們究竟屬哪個品種呢﹖由於我記性不好,所以當下忘記了 寬邊黃粉蝶 和 檗黃粉蝶 的辨認特徵。回家對比相片和查閱圖鑑之後,又發現沒有一張能影到牠們的前翅翅底 (腹面)部分,因為那裡就是決定誰屬誰種的關鍵。(好失敗) 

後來因分別看到兩位隊友所拍的照片 —— 有一張是寬邊黃粉蝶 (前翅翅底中室有兩枚碎褐斑,頂角沒有褐色斑),而另一張是 檗黃粉蝶 (前翅翅底中室有三枚碎褐斑,而頂角有淡褐色斑),而估計這堆蝶蛹應混雜了這兩種蝴蝶。我覺得這亦不足為奇,因為有時候,我家種的碌柚樹上都出現不同品種的鳯蝶蟲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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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麗扇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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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節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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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先圓翅雙尾蛾 (擬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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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紋長腹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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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形錦斑蛾幼蟲
(借用隊友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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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邁塔蛛
(借用隊友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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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蠟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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蝽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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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後得著與感想


或許你也曾經去過梧桐寨。若是,你有沒有也看到以上所介紹的植物,和遇見那些小昆蟲和蜘蛛呢﹖坦然,我只有在這一次認識到這麼多物種。

與別不同的生態遊

固然,這是因為有馬老師在,才能知道他們的名字。然而,這次「生態遊」郤是與別不同。

馬老師的文筆佳妙,其著作寫得生動有趣、饒富吸引,使我起初以為他會如我一位朋友一樣,是個出口成文、風趣幽默的生態達人,但原來他並非如我所想那樣子。

在整個行程中,馬老師都較沉靜,會說笑,但不言多。大部時間都將專注力投放在周遭的環境裡,專心之至到不知同行者步伐的程度。不會主動解說,但會回應提問。遇到不諳或一時忘記了的事情時,會坦然回答,不會故弄玄虛。這讓我覺得,他為人率性,樂得逍遙。

要在過程中有所得著,實在很倚靠一種東西,那就是主動性。亦是因為如此,我從馬老師身上領略到更多。我不知道其他同行者有否同感,但對於我來說,這是長遠能受用的得著。

以往,我曾參加過其他團體所舉辦的生態導賞。每次都會有一位生態導賞員隨團,沿途主動告訴團友,前後八方的動植物是甚麼、那是怎樣的一個生態環境等等諸如此類的資訊,讓我們每走一步,都禁不住要嘖嘖稱奇。

唯大部份參加者在遊園過後,隊散之時,便已水過鴨背,將剛才聽過的都忘記得一乾二淨。我猜想,這大概是因為大家都視「生態遊」為一種玩樂的活動。在一番嘻哈大笑後,就如酒醉夢醒般,將前塵往事都拋諸腦後。

其實,「生態遊」是甚麼﹖我也不敢為此妄下定義,而我亦沒有刻意在網絡搜尋其詳盡解釋。心想,即使得到一堆文字的解說,其實沒有太大意思。不過,在跟隨馬老師行梧桐寨的過程裡,我似乎領略到多一點點,最起碼是生態遊不是遊玩,參加的心態應是認真求知。不過,再實質一點的說明,我暫時無法用語言表達,有點玄吧。始終,有時候身體力行所體會到的,比在書本或網絡資訊裡所獲取的,來得更心領神會。

百分百的專注

沒有主動的導賞,我郤沒有絲毫失望,反而心裡暗自歡喜。

因為我也是這樣的人,即使與一班人行山,多數時間少有與人交談,因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樹木身上。有時我會疑惑,這是否關乎個人的觀察能力呢﹖如是觀察力強的人,是否能兩者兼顧,一邊能欣賞植物,一邊能與友攀談﹖所以,我都傾向一人出走,以免得失相伴之人。

但看到馬老師這樣一位資深的植物學者,都是如此考察環境,心裡頓感安慰,亦確認了只有投入百分百的專注力,才能發現新事物。誰人都沒有特殊能力,能眼觀六路、耳聽百方,不需專注更能瞄到奇珍異物。所以,對於老師的沉默寡言,我非旦沒有失望,欣喜之餘,還對其專心致志的態度,予以尊重和表示欽敬。

一顆好奇心

沒有主動的導賞,這大概也令參加者都感到有點意外。

但當將心態調整後,郤覺得更獲益良多。香港人都習慣了被動的學習模式,其實吸取新知識的首要條件,就是先要擁有一顆好奇心和一份求知慾。

所以,大伙兒都因此而變得主動起來 —— 雀躍地尋覓,興奮地發掘,主動地提問。其實,人與人之間的態度是相向和互動的。所以,馬老師在這種氛圍的感染下,亦逐漸變得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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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沐甘露的對談

在最後的一個階段裡,我終於有機會跟馬老師短談一會,感覺真是如沐甘露。

我是一個不善辭令的膽小鬼,少有主動與人交談,因怕話多失言。但因求解心切,唯有厚著臉皮,主動跟老師攀談。一開始也不知從何說起,多得「飛瀑草」和「七葉一枝花」,我們才能打開話匣子。

我學習植物的日子不長,只有半年,常會因未能辨別出品種而感迷惘,又會因尋找不到相關的植物資訊而懊惱,更會因為明白到,植物是生態系統的一部分,如若要全面了解他們的成長和特性,便不得不也同時學習昆蟲鳥獸魚類地質氣候。面對如此浩瀚的知識領域,有時候我真的有窒息之感。然而,推動我繼續探究的動力,就是一顆好奇之心,和能分辨得出物動時的喜悅。

我將這個初學感想坦然告訴馬老師,同時驚嘆他考究植物多年仍未倦的意志,亦逐向他尋求心得的分享。

馬老師聽後,大概覺得我這個幼稚園生坦白得令人可笑吧。只見他嘴角微翹,徐徐道來︰「其實又不用給自己這麼大壓力呢。」的而且確,我也不禁靦腆一笑。

他說,當初沒有為了要研究甚麼而開始記錄植物。年青時,他會跟隨一些行山隊認識不同的路線。到認清了某些偏僻路徑後,便會與志同道合的人一起上山,攝影花草樹木。所尋覓的,簡簡單單,就是一些美麗動人的大自然生境和景象。所以,馬老師的一句話「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大概亦是他個人經歷之見。

一個人的造藝和成就,當然需要有所經營,但過度用心、過份刻意,反而適得其反。一切都是一點一滴累積回來的,還要順應人心之所向,不為急功,不為求勝,逐心性之引領,日後所得的必不比當初所想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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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老師也有另外給我較實質的建議,就是當辨別不到物種時,可以去查閱「中國植物誌」。如若想較便利一點,可以將相片放到網上的討論區裡,總會有人能指點迷律。不過後者不能盡信,自己亦要夠機靈,懂得過濾網絡真偽。分辨時一定要膽大心細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所以說到底,這跟觀察樹木時一樣,沒有捷徑,每一步都是踏踏實實的。

與馬老師交談後,心裡大部分的疑慮都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在初學階段,常會有不知這樣做是否方向正確的問題纏繞腦際。但見馬老師這樣資深的一員,仍然還在不斷摸索和學習,說話含蓄內歛,不自傲,不自誇,心裡佩服不已。其個人經驗的分享亦讓我感覺實在,使我清晰了路向,增強了信心。

與大師對談,我不求實質的知識增長,因為這些都可以在書本裡得到。我所希望得到的,是一些能畢生受用的啟發。這次我覺得有這種得著,藉此多謝馬老師,多謝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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